圣诞节考研，让孩子们都上岸吧

不知不觉间 2021 年就要结束了。最近杭州天气不错，只是有些冷，江南冬天的魔法攻击还是让人有些伤不起。不过冷风过境也带走了积蓄已久的雾霾，沉淀了一整年的喧嚣。每年年尾，风风火火的「考研」也会跟着尘埃落定。今年我计划考 MBA，所以也被迫卷入了「考研」这一当今社会谜之热点。

考研的热，在微博热搜中可见一斑。我上午走出考场，排队领盒饭的过程中刷了刷微博，发现管理类联考连同上午考的其它科目都荣登了热搜前列。下午英语考完也不例外，热搜前两条 — “英语一”，“英语二”。更不用提第二天考研数学的霸榜了。

而考研的谜，还是体现在人数上。今年考研人数达到457万，同比增长21%。啥概念呢，我本科毕业那年（2012年），考研人数为165万。十年间，考研人数翻了三番。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让这么多的考生趋之若鹜地去考研？

我并不想用“内卷”来形容考研。在今年，“内卷”已经成为被滥用的俗套词汇。好像只要涉及到竞争，都可以用这个词来修饰。但这个词的走红，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考究的社会现象。“卷”被滥用的背后，隐藏着人们面临的普遍困境 — 我们反对过度竞争，又不得不去竞争。

最近还学到一个词，叫“电影院效应”。讲的是在电影院，如果第一排观众站起来，后面的观众也只能被迫站起来。这用于形容考研似乎很合适。十年前，考研和就业还是能平等选择的。但后来选择就业的那部分人，被考研的人遮挡住了视线，出路变小了只能也选择考研。

我并不知道考研的火热是人们盲目从众地“卷”造成的，还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中的自然选择造成的。跳脱出来看，其实更多的人选择去进修自己，去努力爬升，并不是坏事。

只是落到每个鲜活的个体，不免有些痛苦。仅凭我临时抱佛脚时打入到考研集体内部的经验来看，考研确实束缚住太多年轻又有趣的灵魂了。普通学生考研，往往要准备一年以上的时间。这一年他们必须放弃大多数娱乐，整天泡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，没时间锻炼身体，没时间看闲书，没时间谈恋爱，更没时间去思考些新鲜玩意儿。运气好的话他们能过顺利升学，运气不好的话还得再来一年。他们这一年的新知识摄入，几乎都在考研大纲上的范围内。

但考研大纲真的创造价值吗？至少部分题目没有。很多考试内容，就是考官凭空制造出来考人的，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价值。说白了，这些题仅用于考试，别无他用。举个例子，我放一道今年管综的真题给大家感受一下：

某单位有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、辛、壬、癸 10 名新进员工，他们所学专业是哲学、数学、化学、金融和会计 5 个专业之一，每人只学其中一个专业，已知：
(1)若甲、丙、壬、癸中至多有3人是数学专业，则丁、庚、辛3人都是化学专业；
(2)若乙、戊、己中至多有2人是暂学专业，则甲、丙、庚、辛4人专业各不相同。
根据上述信息，所学专业相同的新员工是
A.乙、戊、己
B.甲、壬、癸
C.丙、丁、癸
D.丙、戊、己
E.丁、庚、辛

如上题目，我相信很多人只要有闲工夫，花点时间都能做出来。但考研考察的是，你能否在2分钟内做完这道题。在我看来这种题目是真正的“精神内卷”，没有实际应用场景，只用于让人竞争，比谁做题又快又好。

让年轻考生们花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时间，去做套题，去背作文模板，这对社会不是巨大的资源浪费吗？大学毕业生这样年轻的人，往往是思维最活跃，干劲又最充足的时候。如果他们进入社会，往往产生巨大的价值，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各种大厂都热衷于争抢应届生的原因。

我们的社会发展到今天，对于“成功”的定义似乎越发狭窄。教育作为现今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，注定是大家争抢的资源。

如果你有看过周轶君导演的系列纪录片《他乡的童年》，或许会更能理解为什么“内卷”成了我们社会的热词。《他乡的童年》中有一集拍摄的是芬兰，让人感触颇深。节目中主持人问芬兰的小学生：“在这里什么是成功？”小学生们略显中二地答道：“在这里没有成功，如果你有一份工作，有一个妻子，有点钱，你已经算是成功了。每个人都是平等的，没有成功。”节目里还有一位老师说道：“在这里教育系统都是精心设计过的，所以在这里不会没有出路。你可以去上大学，可以去职业学校边学边工作，而且任何工作都是好工作。所以作为家长，如果你的孩子没有去上大学，你不会觉得是世界末日。如果你问芬兰人最好的学校是哪所，那就是‘最近的那一所’。”

听上去是不是很像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个梗，98 年新华词典中关于冒号的例句： “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；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；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：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。”

说到底，学习的本质是为了生活而不是和别人“卷”，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“上岸”。我们其实本可以不这样。

今年的考研恰巧在圣诞节，上午我火急火燎地考完第一门管综，从考场出来时发现居然下雪了。分外古朴的浙大西溪校区，在小雪中显得特别素雅，让人心生些许平静。学校特别贴心地给考生们提供了线上点餐服务，并且每名考生的盒饭中都有一个糕点，上面写着“上岸”两个字。每个考研考生看到这个词汇都会特别有感触，这个词汇已经成为代指考研成功的黑话，网上的迷信求运帖（比如流星雨直播）上充斥着写着“上岸”的弹幕或留言。

我想，如果真的有 Father Christmas，那么请让所有的孩子们都能上岸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