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大阪,保持理智
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听理智。大概是我从小听广播电台,听的最多的是江苏交广网。江苏交广网讲的最多的城市是南京,不管是天气、路况还是人与事。所以我猜,我第一次听理智,这位著名的南京市民,应该就是在交广网的节目里。
听他的第一首歌,我记得,是天空之城。可是我并不喜欢这首歌脍炙人口的副歌部分,打动我的是这句:
“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,感觉着你忽明忽暗”
大概是17年左右,我反复听他的《这个世界会好吗》。当时我还是一名勤勤恳恳的工程师。印象比较深的一个场景是,有次我在客户的工厂出差,应该是在圣诞节附近,老外同事们纷纷休假了。而我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,非常忿懑。那天中午,我被这个问题纠缠不休,决定合上电脑先去吃饭。结果到了客户的食堂,工作人员说我作为供应商并不能在食堂就餐。我当时生气极了,不顾客户的阻拦,转头就走。当时租了辆车,上车以后,车上就在放着:这个世界会好吗?
后来我才知道,“这个世界会好吗”是一本书的名字,讲的是中国最后的儒家梁漱溟的晚年口述。不知道理智的这首歌,是否源自这本书。
“忘记,一些隐秘的委屈,在回头观望的时候迷失了自己”
18年,我在了英国呆了很久。当时在英国也租了辆车,那是一辆崭新的两厢现代车。每天开车上下班的路上,播放最多的是《梵高先生》。非常喜欢这个首歌的前奏,一支烟点燃,吉他的和弦非常好听。虽然紧跟而来的那句歌词异常残酷,但莫名能给人力量。
也是在那年,我从英国出差回国。落地香港后,我习惯性地打开音乐软件,惊讶地发现关于理智的一切都消失了。这后来成了一件让我郁闷很久的事情:没有任何声明,无需任何原因,一个人就可以在中文互联网消失得干干净净。我只好把理智的歌下载下来,放到MP3里,时不时地翻出来听一听。
“让我再看你一眼,星空和黑夜”
20年的夏天,东海音乐节官宣阵容时,将一个名字半遮掩了起来,这个名字就是理智。我和家属兴奋地抢了音乐节门票,心想终于可以听他的现场了。可惜的是,作为“劣迹艺人”,他的名字的出现迅速引发了大量的举报,那年的东海音乐节甚至都因此取消了。
再后来,新冠疫情反反复复。
去年,我和家属去看第十届乌镇戏剧节。我们买的戏的名字叫《欧律狄刻》,是一个波兰剧团在乌镇水剧场(开放场地)的表演。那是十月份,天气微凉。看完戏后,时间已经不早了。我和家属在乌镇闲逛,在一片人很少的幽静区域,我们发现一处临河边的连廊上,有一桌人在弹吉他唱歌。我惊讶地认出来唱歌的是老狼,而在他身边弹吉他的,正是理智。
那天老狼唱的歌非常好听,后来我知道这是一首90年代的冷门民谣,歌手艾敬唱的《那天》。
“说了世上一无牵挂为何有悲喜,说了朋友相交如水为何重别离”
我们那晚像狗仔一样,躲在河对岸的草丛后,偷偷看理智弹吉他。我做梦都不会想到,和理智的第一次见面,竟是这样的一次偶遇。而看他第一场live,竟是他在河边随意地试吉他爬格子。
今年,理智在沉寂五年多以后,突然宣布在日本开启一轮巡演。这轮巡演名字叫做“叁缺壹”,在日本境内一共有五站,大阪是第一站。
回头想想,追理智竟成了这些年里我的一个小的支线任务,此时不冲更待何时?大阪场作为叁缺壹巡演的第一站,门票数量却最少,只有2000张。所以开售以后,大阪场的门票秒光。我只好在闲鱼上溢价买了门票,大阪作为第一站,值得冲一冲。
大阪站的场地叫做Dojima River Forum,Dojima River的中文为堂岛川(河),场地就在这条河边。堂岛川是一条自西往东流的河流,河对岸是中之岛,沿河区域整洁繁华,两边景色非常好看,尤其是夜景。
日本的演出场地秩序感很强,观众按区域及门票号码依次入场。只是现场观众目之所及全是国人,自然不会那么守秩序。对于理智的听众,他自己都是嫌弃的,演出结束后还特地发微博diss了观众的素质。我的感受是这个群体确实素质一般,喜欢带脏字地大喊大叫,有碍观瞻。
但演出本身还是体验是非常好的。我特别喜欢的一点是,入场前所有人的手机和智能手表都被封在了一个袋子里,演出现场不许拍摄及录音。我真的受够了演出现场到处都是手机屏幕了。我站在B区域,离舞台也就10米的距离,非常近。理智唱了二十几首歌,该唱的全都唱了,不该唱的一首也没唱。最后他还安可了两首歌,一首是《在劫难逃》,另一首是《红色气球》。演出时长三个多小时,非常良心。
演出结束后已经十点多了,大家站了三个多小时,不约而同地到党岛川边坐着。有的人用口琴演奏着《梵高先生》,有的人用手机放着《米店》。我也在河边休息了一下,中之岛的夜景真美。这一晚的演唱、编曲、灯光,在我看来还是高级的。但回想整场演出中,让我感触最深的竟不是这些我喜欢过的歌,而是那首曾经让我觉得很普通的《热河》:
“每天都有外地人在直线和曲线之间迷路,气喘嘘嘘眼泪模糊,奔跑,跌倒,奔跑…”
🌹